哈金的他鄉寫作

我一直很想介紹哈金，也忘了什麼原因拖這麼久。哈金出生在遼寧，曾在中國人民解放軍中服役，後來赴美留學，留在美國教書。他用英語寫作，他說，在美國用漢語寫作是件奢侈的事情，我想這表示如果你真的很想寫，語言也攔不住你。

＝＝＝＝＝村上春樹剛開始寫聽風的歌的時候也先用英語寫 ＝＝＝＝＝

對我來說，共產主義、社會主義和人民解放軍，好像很近（坐趟飛機），其實很遠，都在想像裡（歷史性的）。哈金的故事某程度上帶點揭密的樂趣。不過說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有很大的差距嘛，覺得好像是鬥爭的工具不同。還有個體性的差異，並不像是一般把資本主義、英雄主義和個人主義掛在一起，哈金筆下，或許是因為戰爭、因為時代展開、因為體制極端有形，反而能夠強烈彰顯個人。

我喜歡哈金的長篇勝過短篇，就像我喜歡瘋狂的小說，長篇才能顯出道地的瘋狂，但短篇他也寫得好。讀起來絕不沈重，舉重若輕（這樣用對嗎？），處處野蠻詼諧。

我讀過的長篇《等待》（文革）、《池塘》（共產社會主義社會）、《瘋狂》（六四）、《戰廢品》（韓戰）。幾乎可以依照你想要瞭解的歷史時間來讀，他常說情節絕大多數是真的，他只是把這些捏在同一個人身上或同一座城市裡發生，我讀的時候也抱著這個心情。以下介紹我最喜歡的長短篇各一。


長篇我介紹《戰廢品》，寫的是1951-1953年韓戰期間，參加抗美援朝的中國戰俘被美軍俘虜的故事。我只跟大家講開頭。故事開始是男主角俞元七十幾歲的時候要告訴他的子孫，他肚子上為什麼有刺青。

他在共產黨眼裡唸過黃埔軍校的反革命，雖然他自願參加韓戰，但成為戰俘後仍然不受信任。當時你得選你要回台灣還是要回大陸，也就是你要選國民黨還是共產黨，其實他不想選哪個黨，但因為他母親在大陸，所以他想回大陸。但戰俘回大陸也不會有好日子過，他書中有個觀察「共產黨對敵人，向來比自己人寬大。」主人在整篇故事裡有很多對國共兩黨以及美國的觀察，非常銳利。

國民黨分子為了不讓他回大陸，在他肚子上刺了FUCK COMMUNISM。故事進行到後來，男主角設法把刺青改成FUCK US，因為刺青在故事中扮演重要角色，我就不講太多，有興趣的可以找來看。


短篇介紹《新郎》，寫中國改革開放後的生活紀實。〈牛仔炸雞進城來〉，一看就知道是資本主義進入中國社會。寫店經理和中國雇員的關係，顧客一邊瘋狂買炸雞一邊嫌炸雞貴，一邊佩服店經理的管理腦袋，一邊又認為他賺得比我們多太多因而決定抵制他，最後發現自己得不到好處就說「要是他的工錢不定得那麼高，只是我的五倍，我倒不會介意。」正因為台灣也還是有這種現象，讀起來分外有趣。

其他短篇《光天化日》《落地》《好兵》也都不錯。